第15章 第15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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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下次演出安排在一个半月以后。上次为是否签约一事闹得不愉快——排练时总归是绕不开这件事的。虽然真澄那晚上深刻反省了自己当初的冲动作为，情绪上头再将失态恶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于是在排练前，他忧心忡忡地分别给几人发送了消息。请南条谷口介时不要在真澄气头上火上浇油，也请真澄到时候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南条与谷口是赞同签约的一派，真澄则是反对的一派。至于自己——山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签约，他的欲求并不强烈，怎样都好。

时间流逝，一周之后，几人在去乐屋前，先在附近的咖啡厅集合。这是真澄的提议，他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告知几人。

“退出……？”

山岸重复着坐在对面的乐队主唱的话。他就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那般神情呆滞，半张着嘴。那人面前摆着杯拿铁，一点没喝。他低垂着眼眸，视线与三人错开，慢悠悠地用右手玩弄左手五指上戴着的各种形状款式的戒指。

“对，退出。我打算退出。”他说，“该说是没什么感觉了吧。……此前其实有好几次考虑过这件事，当时都觉得可以继续坚持。最近这段时间，却没法再这么这么想了。距离结成已经过去好几年，刚开始也顺利，但……该怎么说呢？——渐渐感觉已经碰到某种瓶颈和上限了？再维持下去似乎也不会有向好的变化。“

“……你可能是太疲惫了。”谷口说，“心情低落，思考问题往消极的方向靠近。休息一阵——我觉得是可以的。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就说想要退出。”

“不，我现在很冷静。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和任何一个人没有关系，就是我自私自利、一厢情愿的想法。

南条试图再争辩几句：“如果是签约的问题……就算不签约，继续以地下乐队的身份发展也好……”

“主要不是因为这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是骗人的。就像人类——我是说，乐队就像是生物一样。诞生，成长，衰老，因为多年积攒的沉疴苟延残喘——而后人们开始懊恼，苦思冥想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如今的现状。可那不是重点，即便中途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顺顺利利生存下去的乐队，最后也是会出现瓶颈的。归根结底总会有这一天，正如所有人都会衰老。”

“我明白了。”

谷口突然用冷冽的声音说话。

“你改变主意了。觉得自己已经出名了，不想再捎带上另外几个拖后腿的人，干脆退出单干，好和北极星事务所签约。是这样吗？”

真澄没有反驳。他用鼻子吸了口气，眉毛挑了一下：“……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真澄！”

山岸大声喝止道。

他知道谷口说的是气话，真澄更是在自暴自弃。四人相处也有几年时间了，互相清楚秉性。曾有过数次不顺利的乐队经验的真澄，至今对milkyway付出的精力有目共睹，他是绝不可能因为想单飞就退出的。山岸清楚，另外两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对真澄而言，要是说“呆不下去了”，必定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空气仿佛冻上的凝胶。没人说话，没人有动作，连衣物摩擦的声音也没有。

“……没有余地了吗？”

山岸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哀。他看着真澄。那人低垂着头缓慢摇动——没有了。没有余地了。这就是回答。

一个多月之后、至今为止最大规模的演出成为了乐队的最后一次演出，几人将在演出上告知乐队解散这一事宜。排练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气氛照常进行着。

开演前两周，真澄忽然说想要追加一首曲子。是一首新曲，最近刚写出来。那首歌保留着真澄至今为止的曲风，副歌特点十足，词作则和往常不相同，主歌部分初看完全不清楚意思，只是大量乱七八糟的名词堆砌，营造出一种疯狂的氛围。副歌部分的歌词却简直接抒情，大幅弱化乐器的作用，鼓点节奏与吉他贝斯的旋律都尽量简化，由四人齐唱，紧接着保持着合唱，将乐器演奏的力度猛然增强后重复上述段落，最后只留吉他扫弦，主唱重复主歌部分的名词旋律。

山岸从中听出真澄对milkyway乐队至今走过历程的怀念：最初凭着热血横冲直撞，随性而为，随后渐入佳境，成员之间的羁绊逐日累积，一切稳步进行——随后突然成名，情感在剧烈的喜与悲之间激荡，最后散作满天星。

时间飞快地流逝而过。

演出开始之后，一切如预定，乐队成员全部上台时候，首先宣布了乐队解散的消息。本次演唱会的氛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聒噪热闹不如往日。然而，随着新曲的唱出，氛围被推向高潮。真澄在主歌部分用的是接近金属的唱法，配以极富力度的架子鼓与闪烁的红色灯光舞美；副歌部分灯光则切换成明亮的白色，仿如从暗室回归阳光。四人合唱时，场内观众伴随旋律整齐地向前挥手。由人的手臂组成的浪涛不断冲刷向眼前。

——梦幻一般的一次演出。名为milkyway的这支乐队的旅程就此划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