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鬼市”邂逅(2/2)

首发：~第30章 “鬼市”邂逅

今天又是一个休息日，北海、河面上水色清清，画舫依旧，张文轩渐渐熟悉了这个古都的方方面面。只是许多时候，享受着美好的同时总会觉得一丝无聊。大概是旅欧时对各种穷奢极欲的事情，早已是阅尽了繁华。对王府井商业区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他最近喜欢在什刹海边看人下棋。以前忙惯了，闲暇下来总会觉得手痒。萌动着在黑白棋子间博弈一番的冲动。

今天天气好，文轩又独自出去闲逛。什刹海位置稍稍有些偏，路两边房屋渐次稀疏。只有寥寥几个搭席棚的小店铺，路上多是些挑担子吆喝的小商贩，周围的民房陋室稀稀疏疏。几座沿河而建的房屋一头会伸出水面，如同河边的吊脚楼一般。偶尔看见有人下到河边洗衣取水之类的，什刹海边或湖绿、或橙黄、或淡红的色块。有固定的，有游动的，犹如水墨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真的好个秋。

临水的古柳下常有些个老头在那里下棋，旁边摆些个撑了油纸伞的茶摊，每次散步他走得累了也常在这儿歇脚，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发现下棋的大抵也都是些熟面孔，棋艺普遍较高。大抵也都是有些学问的老者，有家境殷实的，也有看来两袖清风的。他想着不愧是古都，随便几个市井老叟都下得这么好。张文轩一边抱着茶杯嗅着杯沿上缭绕的白雾，一边随意看了看旁边的棋局。

突然沿湖走来一位儒雅老者，豁然正是市场偶遇的那位赵睿先生，只是衣着和精神面貌已大不相同。心下不由大喜，忙站起上前寒暄：“呵呵，别来无恙，赵先生您好啊！我去老地儿闲逛，几次都未遇见您，不意今日竟在此偶遇了，幸会，幸会！”对方一愣神，旋即笑道：“啊！是你啊。哈哈……，本想同你恐怕很难再相遇了，不意竟如此有缘份。”看看文轩手中的茶杯，热情的伸出手来：“怎么？你对围棋也有雅好。来来来……，且陪我手谈两局。”

正好今天没事，张文轩主动上前給摆棋摊的老头交了租费。老头态度热情，和赵先生也是熟面孔。忙招呼上茶并两碟瓜子、花生零嘴，两人对面坐下。文轩笑了笑，礼让老人执白先行。河边柳树下两人手法娴熟地开始对弈，文轩进退有度，颇多妙手，和赵老下得津津有味，只是越下赵睿便想得越久，一头皱纹更深了，不时抬头看看文轩，或者偶尔摇摇头，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老人微微叹息一声投子认负。右手老头乐不停地叩击左手掌心，两眼盯着张文轩观察见其气定神闲，思考时危然端坐，姿态很是优雅。 心中暗暗纳闷：

“这小子不知是从那里蹦出来的，竟然是个多面手，嗯……是人才就必须拢在袖中才是。”

就这样一边闲聊考量一边又下了一局，张文轩落子时坚定果决。对弈时从不瞻前顾后，老人却又是输了，赵睿闷着个茄子脸一脸不服。文轩恶趣味的点点头，心道：“看您再藏头露尾，韬光养晦。”文轩与他稍稍做了一番推演，再下了个平局收尾，见天色已然不早，张文轩便文绉绉的开口请赵老小酌一杯。赵老亦正有此意，便结伴向赵老推荐的小酒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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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湖全栽的柳树，一条林荫小路尽头。水面栈桥连着家小酒馆，文轩看着有点眼熟。平时从宿舍去学校的时候，跟几个朋友，骑着自行车常常从这里经过。

酒店临湖的包厢很有特色，格子窗是套环样式棂花。两个圆相交重叠而成，透过窗棂可以看到湖上的游船。檀木的古董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瓷瓶玉雕摆件。在包厢正中，有一张黄花梨方桌，围绕着圆桌摆放着六张黄花梨制作的椅子。墙壁上面、挂着杜牧“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的佚名的书法作品。有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沉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小酒馆门前旗杆上挂着一串红灯笼，显得很热闹也很喜庆。推开简单朴实，贴着门神的店门，就可以看到长方形的木桌一直拥挤到墙跟，角落里见缝插针都摆满了各种花卉。青砖勾白的墙上装饰着名人字画，将小铺衬托出一种古香古色的老店味道。

在大门入口处，看到赵睿两人进来。一位穿着满族旗袍的年轻女孩迎了上来，招呼赵睿道：“赵先生，请问您几位？是否还在老位置？”殷勤的接过赵老的黑色风衣。

赵睿打量一眼，店里客人不多。大多都是一些中年人，三五人一桌。几碟小菜，一壶清酒，边饮边低声的聊着天。刚想作答，耳边响起老板熟悉的声音。

“哈哈……赵先生您好！”见赵睿进来，老板忙起身隔着柜台热情的打招呼：“好久不见您光临小店了，最近又忙什么呀？”。

“哦，呵呵……，不过一些俗事而已。”赵睿扭头笑道，又回头对女孩说：“还是老地方。”

大堂里有3、4位旗袍女站墙跟，见此便紧赶着上前端茶递水，还准备了热毛巾。

店伙殷勤的从里间搬出了张铺着厚棉垫的藤椅，老人坐在上面很舒适。赵先生和这里的人似乎很熟，俩人刚落坐在临水的窗前。一女孩端着红木制成的茶盘，便给来客各布上一杯清茶。举手投足之间显得优雅含蓄，颇有点江南女子的秀气和妩媚。几样茶点也都放在精致的青花铀里红瓷碟中呈上来，形色搭配的很是养眼。

“谢谢”

张文轩道了声谢，老板娘也笑着过来搭讪，说了声：“赵先生，您老好久没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有新鲜的鲈鱼要不要来两条尝尝鲜。”她瞥了张文轩一眼：“这位先生是谁啊？怎么也不给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我新结识的笔友张先生，别看他年轻。可是位书法新秀，你可不能怠慢了。”赵睿笑眯眯的说道。

“呦！长得还挺俊呢，结婚了吗？”老板娘打量着文邹邹的张文轩问道。

看张文轩红了脸，赵睿轻咳一声：“刘家嫂子，休要唐突，别到处给你女儿物色乘龙快婿。也要看看别人……”。

“怎么啦？我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了么。怎么事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老板娘打断赵睿的絮叨，柳眉一竖嗔道：“你个老东西，我……”

“好了！好了……你的事咱们等下再说。”赵睿无奈的对文轩使个眼色。

“哎！知会下后面灶上的，让周师傅照老样子，亲自掌勺给赵先生做几个拿手菜来。”老板娘转嗔为喜道。

赵睿哼了一声，矜持的点了点头说道：“吩咐他们再温壶绍兴50年的花雕酒，你看如何？”。转头看看文轩似乎在询问，却更像决定。

文轩嘿嘿一笑道：“我也是南方人，就这样挺好的。”

身后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看到英俊的张文轩都忍不住用余光悄悄偷窥。张偶一回头，忙又有些害羞地掉转脸去避嫌。对面的张文轩神采奕奕，腰板挺得笔直，除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气，还有种军人的英气。自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举手投足间从容自如。

砂锅糟香鱼头、白斩鸡、油爆虾……，所需菜肴不过片刻间就上齐了。一碟腊肉炒冬笋香气四溢，色、香、味俱全，赵先生诙谐一笑礼让道：“请——”不等文轩回应。便迫不及待的动箸大快朵颐起来，虽然未免显得不拘小节，却是只见其贵不见其俗。有点隐士的狂放做派，却少了市侩的粗鄙。文轩夹了一筷子冬笋丢嘴里。咀嚼几下赞道：“不错，有点意思，不比上海本地厨师差。”

“哈哈，周师傅就是阿拉上海人。”赵先生抚掌笑道：“做的一手地道的沪菜”。

“哦，怪不得菜的味道纯正爽口。”张文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双眼微红感慨道：“出国求学，抗战锋起实投笔从戎归国报效祖国，颠簸流离十几年。没想到却在这里，尝到了地道的家乡菜。”

赵先生不出所料的淡然一笑：“早看出你不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公子哥，而是个军人，也是个明白通透的文人。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一手毛笔字不错，还懂外文。解放军中有你这样履历的人恐怕不多，老夫姓赵名睿

家族企业是办棉纺厂的，就是你们说的资本家。同荣氏家族颇有渊源，过往我和张大千先生过从甚密。平时涉猎些经史书画，闲暇时也呼朋唤友，踏青、文会、信手涂鸦几笔怡情养性。文轩老弟没事可到西交民巷找我。”说完递给文轩一张名片。

文轩低头扫了一眼名片点点头，将名片装进上衣口袋。歉然道：“老先生目光如炬，不错！我是个军医。也喜欢诗词歌赋，读史书不过浅尝辄止。和先生一见如故，您老但有所疑，不妨敞开了说，别放在心里那样会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赵姓的老者家境应该不错，是颇有学问的渊博之士，见多识广，说话、见事极懂变通，但若细细咀嚼，话中却是又不离孔孟之道，这才是真正懂孔孟的人。中国的孔孟之学若脱去那层外衣，核心的部分其实还是古人总结归纳的人生道理，哲学层面上许多东西都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普世价值观。

赵睿先生意味深长的笑笑，投来一丝朝讽的眼神。哈哈笑道：“你个琉璃猴子——的确是个人精儿，就少在老夫面前打马糊眼了。说吧！你在德国那个院校留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