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3章 约克与史也 其一
“小也，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赛叔，智脑的结果你也看了，唯有星空才是未来，父亲那边，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无动于衷。” 约克大厦内，透过长长的玻璃栈道可以看到一道身影在史也面前盘旋阻隔，却始终没停下前进的脚步。史也并没有理会赛余的劝阻，继续大步的朝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没有敲门，史也一把推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近200平的房间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两把椅子背靠着大门，静静的摆在巨大的红色的地毯上。史也快步走到一侧坐下，拍了拍扶手，示意赛余赶紧坐下，赛余看着这一路也没劝退这位少爷，叹着气却就走到一边坐下。很快，大门自动的合上，信息的投影之下，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坐在巨大的实木方形办公座椅后面缓缓出现。
“小也啊，找我什么事？”
“董事长，我希望你可以在下一次世界会议上支持废除‘禁空令’！”
规模化的经济体通常都会在商业中更有优势，因为越大的企业，更有议价能力，科研能力等等，这使得市场必然出现赢家通吃，多头甚至寡头垄断的情况。但是通常任何企业发展到了一定地步，都会出现规模不经济，或者说大公司病，也就是说公司在不断扩张到同时，却因为组织内部反应时间过长，效率不经济，而导致了最终企业无法仅仅依靠扩大产业规模而让公司的经营继续发展。而通常，这时候公司要么选择转型，要么选择进入金融市场，不过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是前途迷茫的。然而，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世界上也存在少数，只有规模经济，而从没有规模不经济的企业，比如烟草，比如水电，再比如横行大陆百年富可敌国的约克公司！
羽甲，骨饰，曲光眼镜，蜗球，宝珠，约克之墙……，约克公司仿佛是一家永远不缺乏创意的公司，在规模化的同时，凭借着一个个发明，不断的抬高自己的股价，而约克之墙的建立直接将其送上了神坛，真正做到了富可敌国，财聚全球，即便是在联合国也始终为约克公司保留了一席之地。约克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史蒂夫-约克成为了一个世纪的传奇，也把西方的个人英雄主义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约克之墙完成闭环的7年后，他便离奇消失了，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只有他的数字人永远的留在了约克总部的办公室内，有人说他本人已经下海了，也有人传言他通过一些其他办法早早的将自己隐匿了起来，即便是他的孩子史也也不清楚他父亲的去处。
史也的出生是史蒂夫-约克消失了一个世纪多后的事了，史也的基因完全来源于他的奶奶史蒂夫-凯蒂。史蒂夫-约克始终相信智慧来源于母亲，性格来源于父亲。父母离异的他自小是母亲带大的，他认为自己的成就均来源于母亲的智慧，而对于抛弃他的父亲的性格部分则生恶痛绝，他将自己一生的成就归咎于母亲的智慧，而自己怪劣的情绪和不招人待见的性格则归咎于父亲。史蒂夫-约克一生未婚，但他对于保留自己优秀的基因却颇具执念。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在他母亲还年轻时，他就提取了母亲的卵子，并用卵子培育了精子。几番实验，最终他利用母亲的卵子与精子成功完成了自交，在培养皿中培育了史也的胚胎来作为他的孩子，并视其为自己基因最完美的继承者。
禁空令颁布的同一年，约克刚刚完成了对于星链公司，爬恒公司，卫岛公司等太空探索公司的收购。禁空令的颁布导致约克公司产生了巨额的亏空，股价几乎腰斩。可是一反常态的，暴躁易怒的史蒂夫-约克不仅在世界会议上支持了这一决议，还直接遣散了大部分太空探索公司的员工来表示支持，只保留了核心科研团队继续纸上谈兵。同年史蒂夫-约克也消失在了大众视野，而他培育的孩子也被永远的冰冻了起来。
尽管充满了创造力的史蒂夫-约克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可是运筹帷幄的职业经理人史蒂夫-约克却依旧以数字生命的形式主导操控着整个约克集团。关于数字生命能否持有股份，能否作为总经理向人发号施令曾一度激起社会的争论，不过在对‘自由’推崇备致的西联邦也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世界第一的科学家的投影，他本是也是一件历史的艺术品。试问，如果可以将苏格拉底，牛顿，爱因斯坦的数字投影供奉在学院的殿堂，又有谁会不乐意同他们一同求学呢？
百年后，赛余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了约克公司第一董事，拥有了面见约克数字人的机会。在同数字人约克的交谈之际，意外接到了培育史也的委托书。18年后，根据委托函的公证，史也作为约克公司的第一继承人，继承了约克集团37的股份，而赛余则作为董事会唯二的董事成为了他亦父亦友的角色。
史也的顺利长大令人意外，赛余坐上董事的时候，史蒂夫-约克早就消失了百年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生人勿进，杀伐果断的他会痛痛快快的遵守一份来自百年前的遗书，尽心尽力，不辞辛苦的将冰冻在培养皿中的史也一步步培养长大成人，护道18年，直到他合法的继承了属于他的股份，而现在两人正端坐在史蒂夫-约克的数字人面前，也是背靠着世界上首台量子超脑计算机投影下的数字生命。
“小也是看到公司的业绩已经几年没有突破了，所以想重启太空探索的计划，毕竟我们的科研团队按照你的指示从没有停止过对于太空设备的研究，个别部门几乎每年都吃空了我们近10的利润，即便有所突破却也始终不被允许投入应用……”赛余接着史也的话赶忙找补着，似乎很害怕史蒂夫-约克，哪怕这只是一个他的替身。
“没事，让小也说下去。”史蒂夫-约克并未如赛余所想的立即发难，而仅仅是双手合十，抬起双臂放在了桌上，静静的看着两人。要知道，在这之前赛余其实早就反复找过史蒂夫很多次讲有关解禁太空项目的意图了，但是几乎每次，都会被立刻打断拒绝，批的一败涂地。
“董事长，根据公司智脑洞演算，约克公司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业绩增长了，现有的业务早就达到了行业的天花板，如果再不开展新的领域，即便是我们也会被时代淘汰的。”史也用手撑着双腿，身体前倾，急促的说道。
“吼？有谁能淘汰我呢？”约克的脸被合十的双手挡在了后面，可即便如此，史也也能感受到那背后不屑的嘲笑，傲慢从来都是约克遭人不悦的性格之一。
“比如你投资过的长生集团，他们的生物科技近几年就发展的十分迅猛，最近的生物改造技术更是在墙外被落地应用了，满大街都是载人的奇美拉。我不知道你这几十年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如果你看看新闻就会知道，他们的市值几乎每天已几十倍的速度在增长！还有付满，你记得吗？就你当时天使轮投资的那个创始人，她还活着！”
史蒂夫-约克松开了合十的双手，一手握拳支撑着倒向一侧的脑袋，右手则是空拳放在了桌上，伸出了一根食指轻轻的敲打起桌面。这是生前约克放空思考的样子，而现在却是他检索信息的标准式。史蒂夫-约克一直是一个自我傲慢的天才，生前的他便从来不关注外界，也不会留意任何竞争，只是埋头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与实验，常年封闭的他却楞是一次又一次的改变着世界。用他的话说，约克集团不需要同任何人竞争市场，约克集团会创造市场！他突然消失后，作为他数字人的超智计算机似乎同样继承了他的意志，将大部分的算力都用来了自我演算，没人知道它在算什么，只知道它正如生前的史蒂夫-约克一样，只有别人找到他的时候，才会抽出一点时间，把本是超然的意志落到这世俗之中，处理一些他心中的小小悲欢。
“嗯，我看了下，的确不错。不过小也，我刚看到一则消息，付满已经下海了，长生集团的股价也因此暴跌了30。”约克笑了笑，看向史也。
史也一愣，对于约克的话，他不会怀疑，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他的父亲，另一方面，没人会质疑一台智脑的信息搜集能力。不过作为前几天还被付老指点的学生，着实无法立刻接受付老已经下海了的事实，但是他还是强装镇定，继续解释道：
“不管付老是否下海了，这只是一个例子。约克的业务早就到了瓶颈期，你又保留了太空探索板块的科研，我觉得我们应该重启这块版图，否责约克集团则终究是难有突破！”
“小也，你今年18了吧，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出这么丢人的话！”约克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不管是约克集团，还是太空探索的这些板块，那都是我的成果，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继承了史蒂夫家优秀的基因，那你就应该去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而不是想在我的阴影下做文章！”
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天赋，而大部分人既没有那1的天赋，也没有用尽99汗水的毅力，所以也有人常常说很多人还没到拼天赋的时候，就打着没天赋的旗号放弃了努力。不过赛余不同，他对自小便对自己十分苛刻，几尽癫狂。名校，奖学金，优秀的工作成果，只要他追求的，他都会全力而发，用汗水换取成果。可他却正是缺少了那1天赋之人，尽管业绩名号贯绝市场，却从未踏足过那艺术的殿堂。他渴望成功，渴望名声，却又不止于此，他追求的是顶尖的名声与成就，是革命性的成就与荣誉。不过他失败了，他是最好的职业经理人，却不是好的革命者，创新，创意，天赋，是他却少而又迈不过去的坎。他崇拜史蒂夫-约克的个人英雄主义，几尽癫狂，却无法触及，于是为了近距离的观察天赋，他入职了约克集团，渴望同史蒂夫-约克见上一面。
而史也则成了他最完美的观察对象，史也是跟着赛余长大的，赛余对于史也的教育是全然放任的精英教育。尽管也会有不愉快的争吵，但大多数时候赛余都不敢多做批评，他害怕自己会错过或扼杀史也的天赋。看到史蒂夫-约克的严厉指责，赛余是害怕的，但同时也是兴奋的，他紧张的来回看着这对父子跨时空的对话，渴望着化学反应的发生！
“自古以来，人类梦想的边际无非是星辰与深渊，而你的约克集团呢？你框住了大洋，又裹挟了星空，是你扼杀了人类的梦想与创造，而不是我止步不前！如果你生下我只是为了让我在这片土地上去创造，那我还不如没有出生，一切不以星辰深渊为目的开拓，都是与生命终点的背离！你创造的海中宫殿，根本就是个虚幻的囚笼！”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史也突然爆发式快语如珠的倾泻。
赛余惊讶于史也的发言，作为观测者，他总会忍不住的去与史也沟通，不过通常都得不到他想要的那种天赋迸发的闪耀，更多只是平凡的对话。而带着他同约克见面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多亦是一些无聊的家庭琐事，诸如史也问父亲妈妈的故事，父亲对孩子学业的关心之类的，但对于早早知道着投影不过是个数字人的赛余来说，更多不过是一场真实的过家家。即便是今天，他也只以为是史也对于公司现状的不满，却全然没有发现史也有着对星空真实的渴望。他挺了脊背，没有做声，直觉让他感受到今天是不一样的，似乎他看到了些什么，那是两头怪物正逐渐苏醒，面露獠牙，为了自己的利益，即将展开厮杀。
“小家伙倒是变得挺能说了嘛，你要星辰与深渊，那印度洋，大西洋你大可先去看看呀。”约克轻轻一笑，背靠到了座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着史也。
“这应该是我要反问你的问题吧，父亲，为什么要把约克之环建在太平洋上，而不是印度洋，大西洋呢？如此巨大的工程，于情于理都应该考虑一个更加经济的方案，相比太平洋，印度洋与大西洋的半径都更小，也完全可以容纳下海的宝珠，可你却偏偏却选择了太平洋！”
赛余看的出来，史也的双眉紧锁，原本握住双腿的双手此时已经是握拳撑在腿上。这是平时他慌乱或紧张不安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表情，小时候史也因为打碎盘子而撒欢的时候就是这样。赛余明白了，今天的话题也许的确如他所想，本不应该是如此的发展，只不过是约克的呵斥，让史也慌了神的同时，却也打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人在慌乱时从来都是口误遮拦的！赛余回想起来，的确约克自史也从小到大更多是盲目的肯定与赞美，像今日这样直接的否定到的确是头一遭。只不过自己曾几次因为这个建议被约克打回过而忘记了，约克平时并不会如呵斥他那般教训史也。
赛余从来都是约克的狂热粉，对于约克之环的伟业从来都是赞叹的，且不禁思索的。为什么是建在太平洋上？的确，现在想来，如果从经济的功利主义角度分析，也需大西洋会是更好的位置，毕竟两岸都是曾经的发达国家，有着优秀的工业基底，而且半径也小，完全可以已更好，更优的成本去成就约克之墙。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约克之墙最主要的目的，是利用海水，完成电子信号在海中的超导且不会间断传输以及电力供给，在利用海水这一点上，任何一片大洋都可以做到。
“你这是质疑我？”约克的神奇逐渐严肃，双眉紧锁，相比紧张的史也，他的脸上看不到慌张，更是因为苍老而多了些不怒自威的神色。
赛余了解史也，与正常家庭出生的孩子不同，即便因为这个年代的特殊性，以及诸如基因培植技术的出现等等，导致大部分人的生育年龄都推迟了很多，但大多数人毕竟都是拥有父母的，并且有着一段时间的陪伴。相比赛余，史也打小便更害怕这位消失的父亲，赛余曾有意带着史也多多的接触约克，不过史也似乎一直不怎么爱和约克多说什么，而充分的沟通从来都是缩短距离感的前提！一个不爱说话，不苟言笑，缺乏沟通的父亲总会成为孩子不愿沟通，甚至不敢沟通，不愿吐露心声的对象，更何况是一个连面都见不上几次的数字父亲呢？一个对于言谈不知道会如何反应的父亲，从来都是孩子沟通的噩梦。
在赛余看来史也是难以反抗他的父亲约克的，生活在父母光环下而难有长进的富二代他见的多了，而像史也这样还不受管束的，通常则更是无法无天。要不是对于史蒂夫-约克几尽癫狂的崇拜，他也不会相信约克那套智慧与成就源自母亲的说辞。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看着史也长舒了口气，不仅没有因为对于父亲未知反应而感动恐惧，反而镇定了神情，宛如猎人拉弓，俯身视敌的饿狼，随时准备猎杀对手。
“不，恰恰相反，我不认为你会如此愚蠢，正因如此，我几乎可以断定约克之环必然还有其他的用处，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的打算，但是它圆形的结构实在太刻意了，很难让人不觉得它是一台巨大的粒子对撞机！我甚至合理的怀疑你们已经有所成果，才导致你们做出了禁空的决定，但是你又保留了太空的有生力量，所以你必然是在等待什么。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是联想到你对于培育我的安排，我觉得你等的时机，就是现在！”
的确，如果不是海中的宫殿，如果不是约克之墙内的悬浮城市，那么当一个巨大的环形出现在现实中的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环形的粒子对撞机。也许普通民众不会在意，但是像塞余这样的高智分子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想，只不过得不到证实，而他也不可能像史也这样肆意的质问约克，毕竟哪怕只是约克的投影数字人，那也是继承了约克完整意志且依旧拥有着约克集团51股份的绝对股东。
粒子对撞机？赛余的确也想到过，怀疑过，毕竟如果约克想，即便要瞒着大众在约克之环下面造一个粒子对撞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赛余很快否定了那个想法，因为约克公司的每一项产品都与虚拟现实息息相关，而事实上利用脑机接口创造的海中宫殿也早就重溯了整个世界的秩序。年轮就是最好的体现，基于海中宫殿打造的时间银行早就成了世界银行，众所周知，你在一个地方花的时间都多少才觉得了哪个世界是真实的，对于整日活动在网络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海中的宫殿才是归宿，才是真实的世界！
粒子对撞实验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实验，不过是让一些基本粒子互相撞击，直至粉碎，从而达到了解粒子内部结构的目的。就像让一堆汽车相撞一样，大力出奇迹，看着粉碎的汽车就能知道汽车的内部结构。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观察乃至操控宏观世界的一切，而对于如今70人群都生活在网络世界中的人们来说，现在再去用粒子对撞追求物质世界的本质与真实，着实与约克集团的初衷背离。
“哈哈哈哈…”史蒂夫-约克躺在靠背上，狂笑着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宁静，赛余不可置信的看着约克，他不相信史也简单的回答会正确，因为这一切都太简单，又太浅显，且过于不可思议。史也没有在意一旁赛余的表情变化，只是从原本的激动到微笑，渐渐的转成了同约克一样的狂笑，两个人的笑声让赛余感到莫名。
“小也，你猜我撞出了啥？”
赛余被支开到了办公室门外，他背靠着墙面久久不愿离开，他不知道约克要对史也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经此一役，约克集团怕是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