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雷妹(1/1)

首发：~第11章 雷妹

妇人名叫雷妹，是在一个雷雨夜降生因而得名，今年也才二十有一。如果是达官显贵家，奇特的天气可以解释为出生不凡。但贫苦百姓家中，就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又是个女娃，半夜折磨人。

雷妹出嫁前受长辈的磋磨、出嫁后没日没夜地操持家里家外，加之长年的病痛折磨，竟似四十多岁的妇人。

雷妹自丈夫逃难后，伤心难过了一阵，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强打起精神继续操持生计，但旱灾加严重的雪灾，地里颗粒无收，仅有的粮食也被丈夫携带而逃。

正当雷妹心生绝望之际，小喜的出现让她又有了希望。与小喜一起的侍卫曾来过一次她的家中，说是奉姑娘的命给了她些钱财。姑娘？就是那个美丽的贵族女子么？

为了孩子，她接下了贵人的救济，随后也去城中最有名的医馆就诊，得到的消息毫无悬念，油尽灯枯、药石无医。

就诊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除了照顾孩子便是坐在院中发呆，偶尔打开门眺望远方，她希望恩人能再次出现。虽然不厚道，但孩子只有托付给恩人，她才能安心离世。

上天有好生之德，再次给了她机会。虽然恩人目前也不方便，但她别无他法，只得跪求恩人善待她的孩子，即使今日便离世，她也了无遗憾。

夜晚来临，小喜在桌凳拼成的简易床架上准备就寝。雷妹本想将自己家中唯一的睡榻让给小喜，但小喜对于此事很是执着，直接说了句：“此事听我的”，雷妹只得唯唯应是。雷妹跟小喜接触时间很短，第一次发现恩人命令式口吻时是如此有气势，她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小喜听着雷妹哄着孩子，侧着脑袋看着一边的土墙发呆。虽然身处陋室，但心里却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你姓什么？”小喜轻声问雷妹。

“我，我没有姓，我出嫁后就随夫家了”，雷妹断断续续地回道。

“那夫家姓什么？”小喜继续问道。

雷妹看向了小喜，这次语速较快，声音真挚：“恩人，孩子无名那就无姓，今后跟您姓，求您为她取个名”。

小喜起身看向了雷妹，又看看侧躺在她身边安静的孩子，柔声回道：“小满，林小满”。

雷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虽不懂意思，但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好，对着孩子轻声地呼唤了几句，雷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小满未满，逐渐成熟。麦浪滚滚，丰收不远。恰逢与你，人生意满。太满则溢，小满正好”，小喜缓缓解释道。

无论这个家庭给这个孩子带来了怎样深重的苦难，但孩子拥有一个好母亲，从未以世俗的偏见嫌弃过她，更是担心世俗的枷锁困住她，在这个时代，这是个极其难得、伟大的母亲。

“好，好，好”，雷妹听懂了，连说了三个“好”字，突然反应过来，擦了擦泪水，对小喜笑道：“不，恩人，她有幸与您相逢，她才有机会得到圆满，而非我这个一无是处的母亲”。

雷妹从小在欺压的环境中成长，内心敏感脆弱，如果身体康健，小喜愿意教她认识世界，帮其扶正脊梁，但雷妹已时日无多，小喜不再多言，躺下闭目安睡，希望今晚三人都能做个好梦。

翌日清晨，阳光照进屋内带着些许朦胧，昨夜无梦，又或许做过梦但醒来的那刻忘光了。

小喜眨了眨眼睛，起身有些怪异，对了，今日的雷妹怎么还在睡？

小喜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桌走近床榻边，孩子已经睁眼，但躺在母亲身边还是安安静静的模样，而雷妹保持这个安详入睡的状态。

小喜食指迟疑地伸向雷妹的口鼻，无一丝的气息流动，小喜瞬间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哭泣。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第一次直面死别。为了妇人怀中的孩子，更为了妇人辛苦的一生。

这一辈子的雷妹太辛苦了，寥寥几笔的人生写满了酸楚，唯有的一丝甜就是这个孩子。小喜抱起娃，对着雷妹轻声说道：“我会照顾好小满的，今后她就是我的女儿”。

小喜按照雷妹生前的交代，将其葬于地窖中，地窖很深，已经由雷妹打理干净，没有棺材。

小喜用清水打理了雷妹的面部，用屋内唯一完好的被子盖其身上，然后用泥沙直接封埋。

做好这一切后，小喜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听到孩子在身边突如其来地哭泣，小喜才感觉到了饥饿。哄着孩子去灶台寻吃的，熟练地烧火，简单地热了下粥。

怀中的孩子吃饱喝足后便不再哭闹，小喜也就着剩下的粥填饱肚子。小喜和孩子窝在灶台旁取了会儿暖。那时在王府经常看刘妈烧柴火，偶尔也趁刘妈不注意搭把手，时日一久，小喜也就熟练了。

门外传来猛烈地敲门声，小喜瞬间回神抱紧孩子，赶忙前去开门。

小喜的脸已于昨日被雷妹做了些处理，脸上、手上泛着蜡黄，一看就是风吹日晒又不健康的妇道人家。

小喜打开门闩，抱着孩子低头让开一侧，五六名甲兵便冲进屋内开始翻找。这一次比前日更加细致，连柴火堆都一一翻遍。

小喜注意到他们走向地窖，有些不忍地侧过头装作哄孩子。

一名甲兵打开地窖门，另一名甲兵看到里面都是黄沙，便让其关了，别说人了，连只蚂蚁在里面待一会儿都得被憋死。

甲兵们搜查完毕，准备退出小院。其中一个经过小喜时掏出一张画说了句：“知道你们家就剩你和孩子了，没事不要乱跑。我们现在抓捕的是京城贵人通缉的重要嫌犯，你看下，如果有见过一定要及时上报，贵人不会亏待你的”。

小喜抬眼瞄了眼，便一副害怕状地低头，抱紧孩子点了几下头，等甲兵们都出去后，慢慢地将门关紧，上拴。

小喜回屋先将怀中的孩子打理妥当，再将昨日雷妹交代的户籍路引、衣物等一一装好。裴恒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搜查只能说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即将要返程了。待明日，自己可能就有自由身了。